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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豬頭 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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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克爾沒讀過書,不懂殺雞焉用牛刀是什麽意思,可這話大致的含義,配上弘晏的小表情,直讓他血壓升高,面色發紫,靈魂輕飄飄地出竅。

還被反問一句‘你說是不是’,他恨不能就地暈過去!

太過分了。他引以為傲的臂力,引以為傲的射術竟是一敗塗地,怎麽就到了這樣的地步??

局勢突然來了個大逆轉,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
郡王怔楞過後便是狂喜,果敦眼裏滿是崇拜,桑敦露出無盡的感激;從天而降一個意外的驚喜,皇阿哥們卻是擔心侄兒的生命安全,戳著巴克爾的痛處來回蹦跶,萬一拳頭砸下來,十個弘晏都得砸成肉餅。

八阿哥緩緩吐出一口氣,既震撼又動容,把心放回了肚子裏。

以他的心細,不難看出巴克爾的挑釁之意。十四弟已是強弩之末,弘晏先誇張後激將,這樣的神來之筆,不僅保住了十四弟的臉面,也保住了朝廷的臉面,化為重重的耳光扇回去,讓人拍案叫絕。

弘晏出頭的時機,太好了。

九阿哥理所當然地想,不愧是爺的知己。同時又有些酸溜溜,斜著眼看向十四,自個沖動也就罷了,被大侄子救場的滋味如何?

十阿哥張大嘴巴,能塞下一個雞蛋;十三阿哥激動無比,實在不明白弘晏取勝的原理,撓心撓肺的,恨不能當場向侄兒取經。

五歲的孩子,唯有箭術天才可以解釋,否則如何贏過天生臂力的少年?

十四阿哥呆楞楞的,哪裏還有開始的煩躁與火氣。遇見無法想象的夢幻結局,他覺得自己活在夢裏,看了眼弘晏又看了眼巴克爾,嘴唇動了動,抓著弓的手緊了又松。

太子見了好一場大戲,神色依舊有些恍惚,見弘晏將人刺激得不清,回過神趕忙說:“到阿瑪這兒來。”

弘晏可聽話了,笑瞇瞇地朝巴克爾揮揮手,輕快地回到長輩身邊。途經十四的時候,十四欲言又止,像是有話要說,弘晏高貴地目不斜視,哪裏還有一口一個“十四叔”時的親近。

活似川劇變臉。

十四阿哥神色一僵:“……”

原是再普通不過的比試,可皇阿哥與皇長孫接連下了場,好似摻了一層不普通的色彩。皇上摸了摸弘晏的腦袋,終是朗聲大笑:“弘晏,胤禎和巴克爾,都是朕心中勇武的巴圖魯。此番比試點到即止,人人都是勝者,沒有輸家!”

皇上既然開口,眾人只有附和的份兒。只首領讀出了皇上暗藏的自豪,一口血氣憋在喉嚨裏,點到為止,沒有輸家?

皇帝說得冠冕堂皇,偏偏等長孫放完話,這才發表總結之言。其中的縱容之意,十裏外都看得出來,好似在首領耳邊循環播放,輸給五歲長孫的巴克爾太丟人了,太丟人了,太丟人了……

部落的臉面都丟光了。首領臉色灰敗,人怕出名豬怕壯,從今往後,巴克爾如何在草原立足?

聰明人容易多想,蒙古大多數的王公貴族,望向十四阿哥的目光,卻帶著止不住的敬畏。

今兒的比試,說出去誰信?要不是親眼看見,他們怕能笑掉大牙。

大清藏龍臥虎,高人齊聚,皇長孫如此準頭,只有叔叔五分之一的水平。這真的太恐怖了,十歲孩子的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他們,何況年長些的皇阿哥?

十四:“……”

他幹幹地笑了笑,卻生不出半點驕傲之情,有些迷茫,有些忐忑,更多的是不解。

汗阿瑪會如何看他?會不會對他失望?

弘晏那小子,為了四哥尖牙嘴利,把他往死裏懟,又怎會給他圓場?!

——

回到帳篷,十四阿哥食不知味地用了些點心,皇上卻是遲遲沒有召見。

越發提心吊膽的時候,門外傳來幾聲動靜,李德全送了上好的金創藥來。胤禎五味雜陳,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,接過之後,半晌沈著臉,仔仔細細地塗在虎口。

方才,李德全向他傳達口諭:“阿哥年少氣盛,沖動些無可厚非,皇上說了,要您以此為戒,凡事三思而後行。用完氣力,想必也累了,阿哥可要早些歇息,養足精神才好。”

送完金創藥,繼而掀開托盤上的紅布,裏頭擺著一張花紋繁覆,制作精巧的弓。十四摩挲許久,望著帳頂出神,這是汗阿瑪給他的獎賞。

想尋一趟弘晏,卻終是舍不下面子,十四拉長一張臉,面色陰沈沈的,當晚,翻來覆去沒了睡意。

——

夜色降臨,京城處在靜謐之中。

四阿哥下衙歸來,沐浴洗去一番疲累,同福晉用了膳,瞧了弘暉弘昀與大格格,過後坐在書房,處理案卷埋頭辦差。

這是他一天的作息,健康向上,沈迷工作,習慣成自然。

汗阿瑪奉太後出行,朝廷還在運轉,京城近來風平浪靜,沒有誰出幺蛾子。胤禛對此很能理解,眾人爭寵無人看,可不就得安分下來。

看了會案卷出了會神,也不知元寶吃得好不好,玩得盡不盡興,算算日子,再有三日,他們也該回程了。

知己不在身邊的日子,飯都有些不香甜,四阿哥擱下筆,頗為想念。就在這時,蘇培盛敲了敲房門,聲音有些凝重:“爺,太子爺急報。摻在毓慶宮家書裏頭,快馬加鞭沒走官道,太子妃剛剛遣人送來。”

已是入夜,太子急報?為何不走官道?

四阿哥眉眼一淩,腦中轉過數個念頭,沈聲道:“進來。”

蘇培盛屏息遞上信,封口塗了火漆,並沒有拆閱的痕跡。

胤禛略有些迫切地抽出,展開,逐字逐句讀下去,俊臉倏然變得暗沈,乍一眼看去,像是暗得能滴出水。

書房籠罩著無與倫比的低氣壓,首當其沖便是蘇培盛。蘇培盛戰戰兢兢,摸了摸冰冷的衣裳,大氣不敢喘一聲。

塞外發生了什麽變故,使得太子爺急迫至此,他們爺發了那麽大火氣?

自從與弘晏阿哥成了知己,爺被哄得服服帖帖,冷臉變少了,笑容變多了。除卻德嬪娘娘重病那回,這副情態實在少見,蘇培盛縮起脖子,越想越是慌張。

胡思亂想間,他們爺嘴裏吐出兩個字:“知己……”

蘇培盛糊塗了,知己?

“原來如此。假的真不了,真的假不了,”胤禛閉上眼,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,“且讓他鳩占鵲巢,得意一段時日。”

說著冷笑起來,“尚未成親就有一肚子詭計,是爺小看了他,竟幹出引狼入室這等蠢事。跌了一次跟頭,就不會有第二次,等他回京……”

四阿哥不說話了。燭影晃動,他的臉龐顯得晦暗莫測。

蘇培盛:????

——

篝火晚宴告一段落,之後便是朝廷與各個部落冗長的扯皮。朝貢的數目,內部的動亂,還有相鄰草場的歸屬,雞毛蒜皮的糾紛,樁樁件件,有大有小,讓理藩院的隨行官員忙碌不已。

巴克爾與他的阿爸,好似被人遺忘了。

草原強者為尊,天生臂力又如何?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試。

這是科爾沁的地盤,漠西那邊鞭長莫及,他們父子還能當場造反不成?

往日交好的王公收起友善的笑容,同官員們殷切談天,還有鼓起勇氣向太子探聽長孫是如何練箭的,能否讓十四阿哥教教他們不成器的孩子。

連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。

“……”織毛衣實在說不出口,太子沈默一會兒,含笑道,“弘晏天生直覺,至於十四弟那兒,孤做不了主。”

他們這才遺憾作罷。

郡王今晚實在高興,拍著胸脯同皇上表忠心,顧及時候晚了,這才沒有領著世子給十四阿哥道謝,給弘晏道謝。

思來想去,他叮囑幼子道:“若能獲得幾句箭術指點,該是何等無價之寶啊。果敦要好好侍奉長孫殿下,明白嗎?”

果敦興奮極了,鄭重地點點頭。

那廂,弘晏被皇上大力誇獎了一頓,被太後揉搓許久,也再一次被太子獎勵肉幹,心滿意足地滿載而歸。

迎著月色,繞進一處偏僻之地,弘晏拍了拍手,下一瞬,灰衣侍衛幽靈似的出現在身旁,靜候他的吩咐。

弘晏冷酷道:“套麻袋,揍巴克爾。”

從今往後,巴克爾的部落,乃是羊毛重點發展對象,九叔生意的試驗田,享受中央直發的優惠政策,經濟水平走在世界前列。

“下手重一點,人家皮糙肉厚,下手輕了沒感知。助人為樂,你我義不容辭。”

灰衣侍衛:“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——

翌日清晨,天色蒙蒙亮,十四阿哥的帳篷面前,趴了一個人。

說是人,也不是。整張臉鼻青臉腫,看不出清晰的五官,頭發如稻草一般,像極了豬頭。

沿著草地去尋,不難看出掙紮的痕跡。此人被打之後,爬了好一段路,許是想要求救,直至看到帳篷隱約的輪廓,這才放心暈了過去。

周圍很快聚集了人,若有似無的眼神飄來,十四阿哥臉都綠了。

昨夜睡不著覺,大清早還遇上晦氣!

沒等眾人上前辨認,忽然之間,首領跌跌撞撞地趕來,抱著豬頭悲喊道:“我兒——”

眾人嘩然,這,這是巴克爾?!

弘晏揉揉眼睛,掀開帳篷,踮起腳尖遠遠一望,困意消散無蹤,立馬清醒了。

他……他不是叫人扔遠些,怎麽還能爬到十四叔的面前去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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